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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背心

来源: 西南文学汇 时间:2021-08-13

丈夫身上那件棕红色毛背心,已经穿了十七年了。十七年前我和丈夫分别在两座城市上大学。一次体育课上,丈夫不慎摔伤了腰,造成了坐骨神经疼,很厉害的时候,连一堂完整的课都坚持不下来,不仅如此,更严重的是大夫说还有可能瘫痪。刚步入大学校门不久的丈夫痛苦极了,当时我俩正在热恋中,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,就想给他织件毛衣。

我是个很笨的女孩,别说是复杂的织毛衣,就是平常的针头线脑、缝缝补补也很不在行,好在我同寝室的小姐妹中有这方面的行家,我也就不用太担心了。

那时我家的条件很不好,我上大学靠的是学校发的生活费和奖学金,想从中节省出一件毛衣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当时一斤纯毛毛线大约需要十六七块钱,而我手头仅只有从牙缝里挤出的七八块钱,无论如何纯毛毛线我是买不起的。当时很流行膨体纱,一斤大约七八块钱,靠我手头的积蓄,也只好为他织件膨体纱的毛背心了。

买线难,织就更不易。别说是织复杂的花型了,就是织平针我都不熟练,偏偏我看中的还是一个极复杂的叫爱心结的花型。先是请教同室的姐妹,还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再请教我们系的织毛衣医生,历经千难万难,总算明白了针该怎么放,线该如何走。

剩下的就是织了。五针正、三针反、两行上、一行下、缩针、长针……没想到织毛衣也那么难!秋风乍起时起的头,寒风刺骨时,仅织成了一半。就这,我还是不分白天黑夜,除了上课和必要的作业外,我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了。

元旦放假的时候,同寝室的大部分同学都回家看望父母了,为了这件毛背心,我留了下来,一是想尽快赶出来,好让心上人早点体味到爱的关怀,二是我已经没有了回家看望父母的车费钱。印象中那是个特别寒冷的冬天,室外北风呼啸,大雪纷纷,室内滴水成冰,我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,身上裹着三条棉被,头上围着厚厚的围巾,就这嘴还得不停地哈着热气,要不冻僵的手恐怕连毛衣针都难拿稳,一针针、一线线……等到我把毛背心织好时,我的两手都冻烂了。

放寒假的时候,丈夫终于穿上我亲手给他织的毛背心了!喜欢是喜欢,毛背心却不大合体,身胖了,袖笼却瘦了,没办法,我只好用针把宽出来的部分缝起来。

丈夫在家排行老幺,他上面有两位巧手的姐姐,毛线活织得特别好,不说是一般的宽窄胖瘦、尺寸大小、哪该缩针哪该长针,掌握得恰到好处,就是花样翻新的针法也织得如行云流水,遇到这样两位姐姐,哪还有不露怯儿的。姐姐们背了我,有时也拿这件毛背心对他开些善意的玩笑,他不愠也不恼,任谁再怎么取笑,他仍还是照旧地穿,一年四季中,春天穿、秋天穿、冬天还是穿。

毕业、工作、结婚、生子,无论日月再怎么变,墨守成规的丈夫总还是舍不得那件既有竹针织的,又有钢针缝的毛背心。很想给他买件新的,一是因为这件确实已经旧了,二是因为不合体,很主要的是,结婚后毛背心成了丈夫取笑我不会做针线的证据了。

98年南方发生水灾,号召全国人民送温暖,我决定趁机把这件毛背心捐出去。捐衣服前我还特意到商店先给他买了件纯毛的。悄悄地捐出去毛背心后我心中窃喜:以后再想取笑我,恐怕连证据也没有了。

谁知到了秋天,那件棕红色毛背心依然又穿到了丈夫的身上了,很是纳闷地问丈夫,丈夫就笑着说:“兴你悄悄地捐出去,就不兴我悄悄地再拿回来。”我取笑丈夫太吝啬,丈夫急得红头胀脸,咕哝了半天才说:“我不是吝啬,是、是……是已经穿习惯了!”

我的丈夫他就是这样--寡言、木讷、执拗,很固执的一位男人!

细想想,人生在世,免不了要经历许多的沟沟坎坎。尤其是女人,身边如果有位像护守毛背心一样的男人守护着,岂不也是一种福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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